这么多天跟这些教授级别的医生接触孔燕然已经非常娴熟，他恭敬地递上照片谎称自己是被拐卖孩子靠着这一点线索来找生父母，这些医生大多已经是能够做自己父母的年龄，这样能够激起他们更多的同情和关注，他们也就会认真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信息，极力想给孔燕然帮助，但是刘教授拿着叶子楣的照片一番艰难思索后,亦如之前的那些医生一样冲她抱歉得摇了摇头，孔燕然失望地怔了一下，颓然叹了口气，刘教授看她恍然的样子有些不忍，对一起跟进来的眼镜男道：“秦天，快给她倒杯水让她休息一下”，孔燕然不等秦天倒水，回过神来忙道谢，收起照片就走了出去，走到护士站秦天居然又跟了过来关切道“你没事吧？”，孔燕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失态了，勉强笑了一下：“没事，谢谢”，秦天道：“要不然你把照片给我我问问科室里别的医生，如果有消息跟你联系”，孔燕然这种调查是近乎地下活动的，当然不敢把照片留到这样一个人多口杂的地方，正要开口拒绝，刚才在刘教授办公室等着签字的护士长过来了，看了一眼孔燕然低声道：“你跟我来，我认识你妈妈”。
孔燕然听见这样一句话整个世界都成了惶惶然的一片，她怔怔地站着说不出话来，她原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踏破铁鞋终于找到一个认识叶子楣的，她却又犹疑着不敢跟过去，不知道过去以后会是什么？好还是坏？真还是假？这样一去是不是自己的人生就要和那个叫叶子楣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了？还是秦天轻轻推了她一下提醒她，她才不得不迈开了艰难的步子，朝着那个背影跟了过去。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妇女，年龄看起来在四十岁以上，眼角的鱼尾纹挡不住岁月侵蚀后的风韵。孔燕然走进来的时候她微笑着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孔燕然心潮忐忑之余还是迅瞟了一眼她胸前的工作牌“李春霞”，叫了一声“李阿姨”，李春霞笑了笑：“你跟你妈妈真像，你刚才一进刘教授办公室我差点吓一跳”，孔燕然转身关上了房间门垂下眼皮勉强笑了一下直接进入主题：“李阿姨，我妈妈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李春霞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有点疑惑问道：“你妈妈什么时候去世的？你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没等孔燕然回答李春霞斜睨了她手里的一支中性笔道：“别拿刚才哄刘教授的话唬我，我可不相信你是被拐卖的”，孔燕然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只笔是她随手从孔家拿出来的，上面印有南山银行四个字，想必她当年和叶子楣关系不错，当然也就知道孔勋和叶子楣都在南山银行工作。她垂下眼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阿姨真是心细如，不过我撒谎也不是恶意”，转念一想，她甚至不知道叶子楣什么时候去世当然也就不知道叶子楣是跳楼去世的，因而简单答道：“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一岁，所以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李春霞惊愕地放下了一直扶在桌上的两手，一下站直了身体看着孔燕然：“怎么会呢？你妈妈是慢粒白血病，那种型号展特别缓慢，就算当年没有现在这样的特效药，依靠基础药物一般人生存期也会在三年以上，我们医院现在还有跟你妈妈同期的病人依然活着的？她急变那么快？怎么也没再来复诊呢？”，李春霞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去之后，看着睁大了眼睛怔怔呆的孔燕然，才意识到今天来提问的是孔燕然，孔燕然又怎么会知道？
孔燕然已经心痛得几乎站不住了，张淳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不凶险的白血病，叶子楣是有希望活到特效药问世，有希望活到现在的，现在看来她最终放弃真如张淳所言，是死于绝望，是孔勋的抛弃让她绝望还是郝梅的咄咄逼人让她绝望？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李春霞方娓娓道来：“你妈妈很漂亮，很爱笑，当时医生护士都很喜欢她。现白血病差不多半年的时候意外怀孕，当时医生肯定都是建议她放弃你赶紧治病，但是你妈妈坚持停止治疗把你生下来后才继续治疗”。孔燕然努力睁了睁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李春霞示意她说下去，李春霞心有不忍拖过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有些疑惑道：“你爸爸呢？孔勋他没告诉你吗？”，孔燕然摇了摇头眼泪再也没能忍住，李春霞虽然奇怪但是想着孔勋或许是怕孔燕然伤心才对她保密，自己也有些踟蹰了，不知道该不该说只感叹道:“挺可惜的，我一直觉得她一定是坚持最久的那一个，因为她真是太坚强太乐观了，根本就不把这个病放在眼里，照常地工作生活，似乎一点儿影响都没有”。这样听着孔燕然却更是心如寒冰，冷得让她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如此乐观的人却被逼着跳了楼。她抬起眼睛望向李春霞：“李阿姨，我妈妈生完我之后身体怎样？”，李春霞看着她满眼的泪光心里确实不忍，想了一下不管该说不该说都已经说了也无所谓了：“生完你之后还不错，当时是我们医院产科和血液科同时会诊帮助你妈生下了你，你妈妈毕竟年轻，这个型号也不凶险，所以恢复得很快，白血病各项指标并没有恶化”，她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她如果多坚持几年，o3年的时候慢粒白血病的特效药就进入中国了，那种药虽然不能治愈但是可以完全控制住跟正常人一样”。
孔燕然擦了一下眼泪点了点头，李春霞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突然道：“就算恶化也可以移植的，对呀，当时是可以骨髓移植的，会不会是移植失败？还是配型不成功？”，孔燕然默然低下了头：“应该不是”，李春霞愣了一下，孔燕然虽然用的是“应该”两字，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看她肯定的样子倒是像知道叶子楣的死因却不愿意说，这样一想似乎是挺复杂的，自己也不敢再透露什么。
孔燕然接连再问几个问题李春霞都含糊过去了，她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有些失望站起来黯然告辞，又转身问道：“李阿姨，当年跟我妈妈比较熟悉的医生护士还有谁？能告诉我吗？”，李春霞想了想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但是这次却不是怕趟到别人家浑水里面，当时负责叶子楣的主任已经去世，她做过叶子楣的管床护士因而认识她，其他几个护士都已经离职不再联系，剩下最熟的莫过于当时的住院医生沈均，他现在在北京一家医院，倒是还有联系，但是该不该再让叶子楣去扰乱沈均的回忆她实在不敢做主，只能继续拒绝。临走之际李春霞伸出双臂抱了一下孔燕然：“孩子，我相信你爸爸是为你好的，你妈妈如果活着的话更是希望你快乐，所以好好生活就行了，不要再想过去”。闻及此言孔燕然甚是感动，也紧紧抱了一下李春霞哽咽着道了一声：“谢谢”，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步都变得异常沉重，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的躯体，她带出了叶子楣的灵魂。
本书来自(m..1a)，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div>
更多访问:ba1shu。la</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