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燕然盯着墙上的照片,想起小时候他曾经问过孔勋要看妈妈的照片,结果被郝梅厉声制止。孔燕然看着看着由轻声啜泣到失声大哭,她不能想象这样一个满眼柔情的女人究竟承受了多大苦难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那种痛一定是很深刻,她坐在这间房间里甚至能够感受到当年那种压抑的绝望,她肩膀剧烈抽动着趴在了张淳的肩上不停地抽噎着:“张叔,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我”。
从老小区出来,需要走很久才能走到停车的地方,张淳揽着已经是失魂落魄的孔燕然慢慢走了出来,夜色中凉意很浓,两个人却都浑然不觉,张淳依然在娓娓说着叶子楣,叶子楣的热情、叶子楣的美丽、叶子楣的善良,很多年了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谈起往事,他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憧憬,酣畅淋漓地回忆着叶子楣的每一个美好的瞬间,走到车跟前他不得不停止了追忆:“你妈妈死后好几年我才攒够钱把这套房子买了下来,时常过来看看,这样就感觉你妈妈还在一样”。
孔燕然不禁动容:“张叔,你既然这么喜欢我妈妈,当年为什么不娶她,如果是你娶了她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张淳淡淡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头:“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已经是孔勋的未婚妻了,所以我对你妈妈没有非分之想。”
孔燕然本想继续追问下去:“她后来被孔家逼走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娶她呢”。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或许因为张淳已经结婚了,或许因为一个白血病人对一个家庭的拖累是致命的,如果这样问倒像是质问张淳一样,她实在有些不忍心。孔勋看了一眼孔燕然欲言又止的样子,猜中了她的心思,笑了笑:“你妈妈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她不会因为自己落魄就会随便找个不喜欢的人,她一直把我当弟弟,我也是,姐弟之情多于男女之情”。
“燕燕,你不明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了,都是我无能,不能保护自己她,她照顾了我那么多年教会了我那么多东西,我什么都没为她做”,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还好,她给我留下了你,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孔燕然眼含泪花,凝重地点点头。
孔燕然想起小时候郝梅目光一凛自己都吓得哆嗦一天,她又狠狠地点了点头,现在看来郝梅对自己的厌恶大概来自对母亲的厌恶吧,她想不出照片上柔弱的的叶子楣如何在凌厉的郝梅手里苟延残喘的。她死死地抱住了方向盘害怕颤抖的手满脸的泪水让自己失控,那是她从小梦寐以求的妈妈,幻想了多少遍的妈妈,梦里喊过多少次的妈妈。
孔勋回到家的时候素然和浩然都已经睡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孙殷慧一个人开着电视漫无目地更换着频道,助理李继把孔勋的公文包送进来就道别离开了,孙殷慧站起来替孔勋脱下外套摘下领带,又吩咐云姨放洗澡水。这几天孔勋回家之后第一句话都是:“燕然呢?”,今天也不例外,孙殷慧听起来很是刺耳,还是不得不笑着道:“搬过去了”,孔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和不悦,“可能在美国自由惯了,今天非要先搬过去住”, 孙殷慧又马上不动声色补充了一句,免得孔勋把孔燕然提前搬走的缘由归结到自己身上。孔勋失落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径直洗澡去了,孙殷慧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蕴恼,呆呆站了一会儿无奈地回了卧室,她看得出来孔勋对孔燕然回国的感情是矛盾的,有时候是由衷的欢喜,有时候是浓浓的忧伤,这和一向冷静自持的孔勋是截然不同的,她也知道无论欢喜还是忧伤都跟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没有关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一个奔向老年人行列的女人了,何必还要跟一个死人计较,她已经死了,无论如何自己是赢家。
孔勋洗完澡没有回卧室而是去了燕然的房间,孔燕然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房间也被重新打扫过了,只剩下空气里还留有淡淡的香味,孔勋站在门口情不自禁笑了,这是子楣的女儿,他爱这个孩子,无论母亲如何费尽周折把子楣从自己的生命里抹掉,只要燕然在子楣就一直在,母亲当年胜利了,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越来越觉得子楣似乎更胜一筹,因为他没有像母亲设想中的那样,被时间冲淡一切然后慢慢遗忘,反而思念和愧疚却像酒一样越酿越烈。那是他的一生挚爱,给了他一生仅有的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他会用余生好好补偿燕然,不,补偿子楣。
对于孔燕然这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孔燕然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叶子楣,她对叶子楣根本谈不上情分,可是从小没有妈妈的孤独和凄凉她却时刻铭记在心,她蜷缩在柔软轻薄的蚕丝被里,双手狠狠地抓住床单想把全身的愤恨用力量泄出来,可是试了几次胸腔里依然还是郁愤难平,直到全身都满头大汗,伴随着凌厉的一声尖叫后她终于哭了出来,盯着天花板她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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